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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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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

*

進入地圖後的十六個小時,白耘穆在一片清凈中睡了一覺醒來,發現這些小隊果然都覺得他是用了什麽方法才使定位長久地停留在一個地方,從而再也沒有來到最初這顆樹下找到他。又或者是有的小隊不信邪地來了,但他們沒有察覺到他的存在。

總之,天色將黑,那些學員們現在應當在為晚上準備營地,而他也要到樹下活動活動手腳。

比如按照艾斯利的要求給這些學員們添些亂子。

白耘穆在周圍走了走,很快找到一支小隊的蹤跡,他趁著夜色摸過去,發現這正是維利帶領的小隊——他們正在給搭起的帳篷做掩護。看來這些孩子們前十六個小時還過得比較順利,至少每個人都還健在。

白耘穆一個手刀放倒了看護他們行囊的年輕哨兵,然後拿走了他們一半的營養液。

拿走營養液後白耘穆依舊躲在暗處,但這支已經身心俱疲的小隊居然直到將帳篷完全布置好才發現就在他們幾步遠的地方,隊友被打暈了。

白耘穆很遺憾地給他們每人扣了兩分。

其餘隊伍的警惕性也大差不差,畢竟大家都知道夜晚是容易放松的時候就會生起警惕心,反而這樣將夜未夜的時節他們更加疲憊和松懈。

直到真正天黑後掃蕩到一處在山崖壁下長出的樹,樹上隱蔽地系著幾個睡袋的地方,白耘穆才停下腳步,好奇地從不遠處的一棵樹上爬上去觀察,隨後了然,這是陳晚的隊伍。

陳晚雖然沒能如願將其他隊員引到他跟前來打消耗戰,但確實學會了住在樹上的本領——不過樹上哪是那麽好待的。

白耘穆在他們的枝頭上點了把火。

哨兵們的五感靈敏,很快就會聞到外面的煙味,不過等他們急急忙忙打水滅火歸來,便會發現自己包裏三只能源槍的能量管只剩下兩只了。

不過看來陳晚還是更加謹慎一些,白耘穆拋了拋手上的能量管,這個家夥是背著包去救火的,什麽都沒給他留下。

或許是陳晚保存下足夠的能量管給了他動力與勇氣,白耘穆居然在黑夜裏看到了陳晚孤身一人來樹下找他的身影。

陳晚並未冒失地爬到頂端,只是攀到樹枝剛分岔處便找了地方坐下,試探著放出了自己的精神力。

白耘穆放開了自己的精神圖景讓陳晚進入,便聽到陳晚問他今天感覺身體怎麽樣,有沒有不舒服,需不需要做個精神疏導。

白耘穆一時哭笑不得。

他自從進塔後便是哨兵中最強的存在,即便在他的隊伍執行任務失敗傷亡後,塔在審訊他時也視他有極強的危險性,更別提調查一結束就把他抓過來做主教官的艾斯利他們。這樣毫不掩飾地被看做一個需要小心翼翼噓寒問暖的角色,他已經許久沒有感受過了。

倒也不是覺得陳晚多事,頂多是有些好笑。

白耘穆想了想,順手摘了顆頭頂上的無花果,丟下去砸中陳晚的腦袋。

可惜陳晚沒有領略他的意思,不僅沒有走,反而擰著一顆圓腦袋向上一直望著,企圖在黑夜的樹枝中找到他的身影。

白耘穆嘆了口氣,還是坐到了他身邊。

“你也不怕被別的隊伍擊殺或者被我搶了武器,你們隊就全完蛋了。”

陳晚悄悄地向白耘穆身邊挪了挪屁股,使二人挨得更近,小聲道:“不會的,路線我都提前看好了。”

“也不怕武器被搶?”

“穆哥要搶我的槍,還用得著等現在嗎?”陳晚敏銳地感覺到白耘穆對他的態度,忍不住用手背輕輕蹭了蹭哨兵溫熱的手臂:“要連著在這裏待上好幾天,還是疏導一下吧。”

“不用。”白耘穆拍了一下他的後背:“你趕緊回去。”

“可是——”

“我對我自己的身體有數。”白耘穆道:“現在是考核期間,你不該來見我。”

陳晚方才因白耘穆松動的態度而升起的那絲愉悅又回落,他不敢忤逆白耘穆,乖順地說了聲對不起。

白耘穆沒有再說什麽,陳晚的失落更甚,但也只能輕輕同他道別,慢騰騰地爬下樹去,但就在下一瞬,他感覺到自己的領子被人拎了起來,很快的一陣風混著巨響刮過他,他便被白耘穆放在了地上。

陳晚一驚,還未站定便順著聲響看過去,只見到三個身影迅速跑走了。

“是維利和他隊裏的兩個哨兵。”白耘穆知曉那三人只是為了偷襲自己,剛才不過是將陳晚認成了他,既然一擊不成他們就不會再來第二次,於是也把手從腰後的能源槍上放下來,看著陳晚挑了挑眉:“希望明天你還能在存活名單裏。”

陳晚也沒料到這幾人在第一日還沒摸清地圖情況的狀態下就敢如此冒險,而且還被他們陰差陽錯地抓到了自己。現在不僅是他自己的存活,還有他們小隊的存活。

如果不回到隊伍,一旦遇到遭遇戰,自己隊伍戰鬥力會減弱很多,但如果貿然回去,搞不好還會將他們引到營地。

白耘穆無意幹涉學生們之間的考核,他已經悠悠地回到了原處。

不過等到接到歐陽文震驚的消息,他才知道幾個小時前的夜裏,陳晚一個人幹掉了維利身邊跟著的兩個哨兵。

在平靜無波互相試探最初的二十四個小時,陳晚一躍成為此次考核的個人榜前十。

不過維利也不是什麽弱小無能的向導,他留下兩個哨兵斷尾逃生,隨後帶著自己隊裏剩下兩個等級更高的哨兵一路摸到了陳晚隊伍的營地,同樣端掉了兩個哨兵。而且除了那個最弱的D級哨兵,他們還幹掉了陳晚隊伍中的A級哨兵瓊。

一夜之間兩名哨兵的流失,一個隊伍來說打擊巨大。在擊殺消息被整點通報後,這兩支隊伍就會變成其他人員齊備隊伍的重點攻擊對象。

或許是這個原因,白耘穆在之後的兩天裏都沒有再見過這兩支隊伍裏的任意一人,不過從隊伍和個人的排名榜上看到的變動能夠說明一件事,那就是這兩只人丁雕零的隊伍選擇了合作。

是一個聰明的辦法。

*

正午時分,距離第一階段考核結束還有十八個小時整,哨兵榜上一名叫做吳風帆的B-級哨兵異軍突起,以擊殺三名教官的戰績直接躥升至哨兵榜第二,距離第一名哨兵齊超只差一個擊殺得分。

白耘穆看了一眼通訊屏上的消息,在群裏回覆道:“我對他也沒有印象。”

一點印象都沒有。

一個B-級哨兵,如果不是自身實力很突出或者出現過什麽突發情況,的確不足以讓李思維和歐陽文這兩位院長留下印象。更不可能被才接觸他們不久的白耘穆記住。倒是大群裏哨兵院的首席教官露出一些消息來:吳風帆給他們留下的印象就是運氣有點背,他原本是上一屆的學員,應該參加上一屆的畢業大考。然而上一屆大考前他在塔外的普通人母親去世,他精神波動太大始終無法進入考核地圖,不得不留級。然而今年他的運氣也沒有好到哪裏,他的B-等級在哨兵裏本就是平平無奇,結果組出來的隊友水平都比他還低,於是在進入考核後四十個小時內他的隊友們紛紛被淘汰,且無任何擊殺戰績。所在小隊成為全場淘汰率最高、得分最低的隊伍。

但這也同時說明了,在他的隊友們全部淘汰後的近四十個小時裏,他擊殺的三名哨兵教官全是屬於他自己的單人擊殺。

艾斯利傳來消息,讓他找機會去看看這個吳風帆的學員,他怕吳風帆是服用了什麽精神類禁藥突破了等級。

基礎山地地圖是塔裏最基礎不過的地圖,為了使學生們適應哨向混訓,也是保護向導們的絕對安全,這次考核地圖連異型系統都沒有打開,何況還有教官們分布在地圖的每個角落,所有考生面對的危險只有他們的同學。因此教官們關註的對象基本也就是金貴的向導,即便是被擊殺的三名教官,也說不出自己是怎麽就被突然竄出來的灰狼咬斷了喉嚨。

吳風帆出現如此異動,一時間吸引了無數人的目光。

但他似乎是知道這次排名的公示會讓他引來無數關註,竟然在地圖中成功將自己藏了起來,幾個小時過去,仍然沒有人找到他。

白耘穆把追著幾個前來偷襲哨兵學員狂奔的白靈召喚回來,揉了揉白靈的獅子頭,毫不留情地把還沒玩夠的白靈塞回了精神圖景。

雖然艾斯利讓他去關註一下吳風帆的狀態,但是吳風帆的仍然好端端地待在地圖裏沒有被強制登出,此時還能夠穩定地看準局勢把自己躲起來,怎麽看都不是違禁突破精神等級後的樣子,因此白耘穆也不太著急,在和仍舊沒有放棄來圍捕他的學員小隊們躲貓貓。

然而在白耘穆又一次回到他的“駐地”大樹時,他發現他常躺著的那條枝幹上,放著一個小小的紐扣。

白耘穆心內大震。

他不露聲色地將紐扣收進兜裏,重新在樹上躺下。

但他的手仍然忍不住隔著口袋去摸那顆紐扣。

哨兵的五感敏銳,即便隔著粗糙的布料,他也能夠清晰地摸出紐扣上的字印:XY115。

XY是聯邦重建後年號“星元”的縮寫。自從塔的學員中心建立以來,每一個學員的制服或作戰服紐扣上都會烙印他們入塔的年限。更重要的是紐扣會時時同步學員的作戰數據,塔可以根據每一屆的作戰數據來給畢業後的學員分配最合適的任務和合作隊伍。但一旦正式畢業,這顆紐扣就會被塔封存,連本人都不能夠擁有。畢竟紐扣中信息太多,萬一被敵人設法得到將會面臨毀滅性打擊。

塔對於“紐扣”的管制一向十分嚴格,每顆紐扣自帶強制性定位和報警系統,無法藏匿不說,即便是想要毀掉它,它也會在第一時間報警的同時開啟攻擊模式,將紐扣內封存的能量化作子彈激射試圖毀壞它的對象。

這麽多年來,白耘穆是第二個知道怎麽保存紐扣的學員。

第一個是他的父親,哨兵白淵。

而這顆烙印著七年前年份紐扣的主人,或許就是第三個破解保存紐扣方法的學員。

*

天色暗下來。距離考核結束還有七個半小時。

白耘穆通訊屏放在樹枝上,順著自己躺著的這條樹枝繼續向上爬,直到纖細的枝頭再也無法承受哨兵的重量,白耘穆奮力向上一躍,在向虛空推動的同時將所有精神力撤掉,從高空加速重重墜下——

他的雙腳站在了一片溫熱的土地上。

面前躺著一個昏厥過去的人。

白耘穆走過去翻了一下他的身份牌,吳風帆。

看來吳風帆便是這顆紐扣的主人。

他探了探吳風帆的鼻息,又試探著用細小的精神力進攻了一下吳風帆的精神圖景,確認這人的昏厥只是因為精神圖景在自我修護,便坐在一旁等他蘇醒。

這裏,就是基礎山地地圖中可以保存紐扣的地方。

每個學員進入訓練地圖都需要進行精神力鏈接,所以從教官到學員每個人都理所當然地認為他們所在的地圖是在學員中心的精神訓練區進行的。

但實際上,這些地圖都有一塊共同的實體訓練地作為基礎地。

這塊地就在塔和普通居民生活範圍之間的隔離區上。

各個地圖只是在這塊真實的土地上進行各種延伸、變形或升級。

在真實地點和訓練地圖的銜接處有一個薄弱點,可以貫通兩個地圖,只要找到薄弱點,在足夠的推動力拉扯下,沒有任何精神力防禦的人就可以脫離訓練地圖,來到真實地點。

訓練地圖中的薄弱點各不相同,但真實地點的薄弱點就是一個隱蔽地崖壁洞穴。

真實地點在隔離區內,所以塔在隔離區上用精神力搭建的訓練地圖屬於塔的管轄範圍,訓練地圖之餘的部分都是聯邦為保護平民要求設立出來的真空區,無法向外界發出任何信號,外界也無法隊內用精神力進行任何探查。

只要在訓練地圖內設置合理的打鬥環節,將紐扣藏在這裏,回去向塔報告自己丟失紐扣。塔在確認紐扣是學員無意間落進真實地點後便不再去費力探查,畢竟紐扣中的信息早已同步至塔的信息倉庫,只用給學員更換新的紐扣延續信息更新即可。在塔周邊的隔離地中不怕敵人或其餘無關人員撿到,於是塔也不會再花費額外的人力物力去無法定位的真實地點中尋找一顆指甲蓋大小的紐扣。

於是這裏成為唯一一個能夠藏匿紐扣的地點。

*

沒過一會,吳風帆醒了。

年輕的哨兵一睜眼便與男人淡灰色的瞳孔對上,他的呼吸停窒了一瞬,很快又真心實意地笑起來:“白隊長,您找到我了。”

再次聽見“白隊長”這個稱呼。

白耘穆垂下眼睛,將兜裏的紐扣拋給他:“你的目的。”

吳風帆沒有料到他如此開門見山,楞了一瞬,問道:“您不好奇我怎麽擁有這顆紐扣,又是怎麽知道您會憑借它找到我的嗎?”

白耘穆看著他,沒有說話。

於是吳風帆知道自己沒有話語權,他咬咬牙,扶著墻壁站起來,與比他還高了一些的高大哨兵對視:“白隊長,只要您答應我一個要求,我把什麽都告訴您。”

白耘穆仍然沒有任何動作。

吳風帆開口:“您再次組建任務隊伍時,我要在您的隊伍裏。”

白耘穆明白,作為B-級哨兵,沒有隊友單殺三名哨兵教官,就是吳風帆的投名狀。

見白耘穆仍然什麽都不說,吳風帆深吸一口氣:“這顆紐扣的主人是我哥哥,星元115屆A級哨兵吳悠,五年前,他意外離世。白隊長,我和您在查一件事情。”

白耘穆終於閉了閉眼睛,重新睜開:“你怎麽知道我在查這件事的?”

這意味著白耘穆同意了他的要求。

吳風帆長舒一口氣,重新放松下來,慢慢滑落到地上坐好,才露出了一個有些羞赧地笑意:“我偷襲了陳晚的精神圖景。”

陳晚?

作為一個B-級哨兵,孤身一人去偷襲向導榜的第一名,難怪在考核制度的保護下精神圖景還會被傷成那個樣子。

不過陳晚的精神圖景裏有他在查的事?

這完全超出了白耘穆的認知。

如果他不是百分之一百相信陳晚,他絕不會告訴陳晚關於這件事的任何一點消息;如果他和陳晚已經到了能夠完全相信的親密關系,他更不會將這件事透露給尚未畢業還沒有自保能力的年輕向導。那會害了他。

白耘穆的精神圖景是陳晚修覆的,所以陳晚想瞞好的事情,白耘穆是探查不出來的。於是白耘穆終於開口問道:“你看到了什麽?”

“他的反應太快了,我只掃到了一些碎片,在那些碎片中,我看到幾乎每一個地圖中的薄弱點,這絕不是巧合。”吳風帆並沒有意識到白耘穆心底的疑惑,和盤托出:“陳晚的父母都是已過世的普通人,他又是獨子,完全沒有探查這些薄弱點的理由,他肯定是為了您。”

陳晚去探查這些薄弱點。

怎麽可能。

白耘穆感覺到自己的精神圖景中的興起的波浪絞得他隱隱作痛,他面無表情地忍下一波痛楚,“為什麽是他?”

“因為我每次定位,您不管去到哪裏都會回到那顆樹,而且您對那棵樹太熟悉了。我知道,只有那棵樹的高度加成能讓人通過薄弱點。”吳風帆笑笑:“塔只允許學員延遲畢業一次,這次之後我或許再也沒有進入訓練地圖的機會了,在我完全絕望的時候,您就這麽出現在我的面前,即便只有一絲關聯,即便是百分之九十九的死局,我也必須賭一賭。”

他的等級和白耘穆差距太大,偷襲白耘穆毫無成功的可能性,而且即便偷襲成功,白耘穆也很難再次信任地將他收到隊伍中。於是年輕的哨兵另辟蹊徑,走到了他的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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